工作不穩定的約聘講師人數呈穩定成長

  • Physics Today 專文
  • 撰文者:原文作者:Toni Feder。中文編譯:朱家誼 博士
  • 發文日期:2019-03-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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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些學術機構開始為非終身職制教師找尋更好的職業生涯  ”
幸運的大學生會遇到願意盡心盡力、熱心教學的老師;但是不管有沒有遇到,在講台上或實驗室裡的那個人都非常有可能是有限期的約聘講師而不是終身職 (tenured) 或準終身職 (tenure-track) 的教授。


過去的幾十年內美國學術界的終身制 (tenure stream) 的比率急遽下降而非終身職制的比率隨之上升,這個現象是因應預算縮減、學生人數增加和政策改變而產生的。根據美國大學教授協會 (American Assosication of University Professors) 的統計,雖然沒有各領域的分析,但總括來說大約70%的教員不屬於終身制;不僅如此,在澳洲、加拿大和英國都有同樣的趨勢


當系上支援越多外系的課程,而系裡本身所需的教師無法達到這個需求時,就越有可能聘用約聘講師。譬如在馬里蘭大學學院市分校 (University of Maryland, College Park) 的物理系裡就有70位終身制教授外加3位全職講師和6位兼職講師,而在加州州立大學聖馬科斯分校 (California State University San Marcos) 的物理系則只有6位終身職或準終身職教授,不過隨時都保持約12到15名約聘講師。


這些暫時性聘用的合約內容都不盡相同,不管是全職或是兼職的合約,可能是每年續或每幾年續聘,當然也有可能是萬年合約,換句話說就是,沒有特別的狀況發生就會一直自動續聘下去直到校方或是教師本身提前提出解約的通知。有些合約教師可能有辦公室並且有裝潢費和業務費;有些可以有類似醫療保險、退休金和教育補助等福利,不過兼職的比較少有這樣的機會。這些人看狀況可能被稱為講師、約聘講師、暫時性講師 (contingent lecturer)、非終身制教員 (non-tenure-track faculty)、教學型教授 (professor of instruction)、實務教授 (professor of practice)、學期講師 (sessional instructor)、臨時講師 (casual) 和兼任教師 (adjunct)。通常這些職位都不會缺乏人力,甚至有時候系上會直接叫研究生來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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爆炸展示是凱特·比伯多夫 (Kate Biberdorf) 的專長。除了教學之外,這位德州大學奧斯汀分校化學系的教學型副教授負責監製的「趣味化學」(Fun with Chemistry) 每年都向數萬名學童推廣化學。(VIVIAN ABAGIU, UNIVERSITY OF TEXAS AT AUSTIN)


這些暫時性講師的地位非常地不一樣,在史丹佛大學 (Standford University) 任職的諾貝爾物理獎得主及教育學家卡爾‧威曼 (Carl Wieman) 說:「他們在各個機構的地位都不一樣;有些系所這些講師比次等公民還沒尊嚴;但有些地方他們地位與一般教授一樣,這種狀況當然是最好的情形。」


不論他們的職稱是什麼、任期多長,這些暫時性講師通常都有博士學位但工作非常不穩定,他們缺乏學術自由、工作保障或是穩定收入;而且收入遠不如相對應的終身制教授。高等教育紀事報 (Chronicle of Higher Education) 在2016~17年的統計資料顯示物理系的約聘講師通常教一門課賺不到4,000美元。




東補西湊

如同很多約聘教師一樣,布萊恩‧威爾遜 (Brian Wilson) 在2010年研究相對論獲得博士學位後,馬上投入教學並接下一門課。他在多倫多大學 (University of Toronto) 任教,他說:「我每次合約都是每四個月為一期,而他們已經給我一月到四月的合約了,所以嚴格來說四月之後我就算是失業了。只是根據過去幾年的經驗,他們之後還是會有工作讓我做。」通常他的工作是教授工學院的大型普物課。


威爾遜每門課的收入大約是8,500加幣 (6,600美金),每年大概需要教九門課。「我的狀況已經算是很好的,」他說:「很多學期講師不是還是菜、不然就是已經被凹到不行、再不然就是需要在不同學校兼課搞到喘不過氣;我很慶幸我在一間學校裡就可以教好教滿。」


蒙塞拉特‧蓋爾 (Montserrat Geier) 曾經是巴西的終身職教授,他在1999年到美國當訪問教授之後決定要留在美國;不過為了維持生計,他必須在不同學校之間「劈腿」。現在他在加州州立大學長堤分校 (Cal State Long Beach) 拿到為期三年的全職合約,年薪大約60,000美元。物理系主任安德列亞斯‧比爾 (Andreas Bill) 說:「學校裡的暫時性講師人數近年來一直上升,因為退休教授的缺一直沒辦法補但學生人數一直在上升。」目前他們系上有11位終身制教授和6~8位暫時性講師。


另一個常見的狀況是這些約聘員工除了需要教學也得做一些行政或是管理實驗室的工作。馬克‧皮爾森 (Mark Pearson) 從倫敦帝國學院 (Imperial College London) 拿到生物物理博士並在美國做了兩輪博士後,之後的幾年內他以每學分1,000到1,250美元的薪水在賓州 (Pennsylvania) 的朱尼亞塔學院 (Juniata College) 教物理。在2011年他轉成全職的教學實驗室負責人,這是個一年工作需10個月、總薪水約42,000美金的合約。「這其實不太合理,」但他表示「我喜歡在這裡工作,而且這裡給我很多彈性空間。」這個薪水對他來說還算過得去,不過那是因為他娶到一位醫生,薪水罩的住。



高等教育企業化

學校高層、州議員、其他決策者和金主或許相信有限期的合約可以讓雙方都獲利;常見的想法是因為大多數講師都是剛獲得博士學位並且需要為求職增加教學經驗的菜鳥、還想在學界保有一席之地的退休教師或是想要大學教學資歷的業界人士、高中職教師之類的人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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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拉麗莎·博克維奇·蓋爾曼 (藍綠色衣服那位) 在加州州立大學聖馬科斯分校負責教授生命科學系裡含微積分的普通物理。他是該校物理系其中一位負責教授外系普物的長期的全職講師。(JESSAMYN TROUT)


但在加拿大大學教師協會 (Canadian Association of University Teachers ) 九月發表的報告書「揭竿起密-學界臨時工的甘苦談 」(Out of the Shadows: Experiences of Contract Academic Staff,譯著:此報告名稱是本文譯者自行翻譯) 裡則顯現截然不同的看法。從2005年到2015年為止,加拿大的學界各種兼職工作人數增加了79%,但終身制教授卻只成長14%而學生人數上升了28%。調查報告回收的2,600份問卷裡發現,有過半數的人希望可以進入準終身制或獲得穩定的全職大學工作,而其中三分之二的人說他們因為工作無法穩定而使得心裡狀態長期呈現負面的狀態。大部分的兼職人員「都快要入不敷出,」加拿大大學教師協會會長同時是西安大略大學 (University of Western Ontario) 信息與媒體研究系終身職教授詹姆士·康普頓 (James Compton)說。這份報告「破除了快樂的兼職人員之說。」


2016年由史蒂夫·明斯 (Steve Mims) 所導的高等教育紀錄片「飢餓野獸」 (Starving the Beast) 點出了一項驚人數據,美國州政府對公立大學投資的經費從1980年的60%急遽下降到2015年的12%。為了彌補差額,各大學不得不增加學費並找尋金主,但這種贊助通常不是無條件的。美國大學教授協會在2016年的報告「高等教育的交叉口:終身制的經濟情況及專業的保障」 (Higher Education at a Crossroads: The Economic Value of Tenure and the Security of the Profession,譯註:此中文標題也是本文譯者自行翻譯) 提到:「很多機構都不得不偏離初衷,導致投入到教學和研究的經費佔總預算比率減少。」


一位美國大學教授協會資深計畫主管格溫多林·布萊德利 (Gwendolyn Bradley) 說:「高等教育越來越企業化了。」他還提到增加臨時勞工的情形一直延伸到高等教育的各個角落,包含社區大學及私立學院和大學,甚至已經反映到一些經濟狀況上了。譬如說學界的決策會因為避免赤字而大受影響,甚至有些學校的終身職教授需要在限期內升到最高等的正教授否則教學負擔就得要增加。


僱用有限期的教師不僅可以幫學校省錢,而且實務上也給了系上一些彈性,還可以隨著選課人數和終身職教授的狀況而選擇要開的課;又或者有些教授正在休學術假 (sabbatical) 或正巧生病時就可以馬上請暫時性講師上場頂一下;有些時候這些約聘講師還可以開一些終身職教授無法教授的專業課程。


但是這對學校來說並不全然是好事,畢竟這種低薪又沒有保障的情形可能會造成高人員流動率。加州州立大學聖馬科斯分校新上任的物理系主任艾德華·普萊斯 (Edward Price) 認為要把約聘教師放入正在增加學生互動和減少上課時數的革新課程並不容易,因為很多的講師只有在有課的時候才會在學校裡出現,如此一來就「比較沒有機會被學生堵到,沒辦法讓學生聊聊未來的出路或獲得建議,」普萊斯說。「大學教育不該只有上課、下課,像這種無形的資產才讓高等教育有價值。」由於暫時性教員通常不會被排進委員會裡,普萊斯進一步提到「少了他們的貢獻終身制教授就必須負擔更多責任。」



創造更好的職業生涯

從2011年開始就在安大略省 (Ottawa,加拿大) 卡爾頓大學 (Carleton University) 教授物理的專案教師安德魯·羅賓森 (Andrew Robinson) 指出像他的狀況,如果想要續約最重要的就是得要得到好的學生評鑑。「這樣的情形會使人不敢嘗試激發學生的能力;乖乖地打安全牌,獲得好的評鑑成績才是王道。」對羅賓森而言寧可做半班制 (half-time) 但是穩定的教學職位,「至少會讓申請車貸之類的事情變得簡單一點。」


「很多人覺得我們之所以沒有進入終身制是因為研究做的不夠好,但是這根本是兩碼子事。」史黛芬妮·貝禮 (Stephanie Bailey) 說。貝禮在加州大學聖克魯茲分校 (University of California, Santa Cruz) 做了四年每年續約的講師後毅然決然地離開了核物理的研究工作。之前在有工會的幫忙之下,他一開始的年薪可以從約45,000美金跳到65,000美金,但是依然看不到穩定工作的前景。貝禮說他們系上很賞識他、也很想聘用他,「但是學校高層總是不給職缺。」這是常見的物理教師感觸:系上想要幫他們做些什麼,但是總是心有餘而力不足。


貝禮是學校委員會的一員,但這在專案教師中不常見,他說:「我很願意做這些事情,因為我真的很熱愛我的工作,我想要成為這大學更大型社群的一份子,而且我也想要獲得準終身教學職位。」但他的職務無法獲得參加專業開發或會議的資助;如同大多數物理講師一樣,他通常教的是外系的大班教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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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去四十年裡,美國高等教育裡的終身制教授減少,但臨時員工則是增加。(數據由American Association of University Professors獲得。)


雖然並非沒有長期和穩定的教學職缺,但數量非常地少。有些時候教學職位也可以是終身制的、待遇也不差,但是相較於一般的教授薪水還是偏低 。舉加州系統的學校為例,有些終身職的教學職位是「有工作保障的教師」。這些教師他們所擁有的權力和義務都等同於一般教授,但是他們必須要一直學習最新的教學方法、將這些新方法推廣給研究型的同僚並且要花大多數時間在學生身上。


在美國有個新的趨勢,那就是要改善講師的形象;舉例來說,前幾年在德州大學奧斯汀分校 (University of Texas at Austin ) 招集了一組人馬要設計和實施更好的方案。剛從自然科學教授事物組副主任退下的雪莉·潘 (Shelley Payne) 說:「我們已經不太可能會回到教授全都是終身職或準終身職的情況了。」而且包含德州大學在內,有些學校的趨勢是聘任講師,其實這是個運用明星光環的作法:聘用最頂尖的研究人才來增加學校排名;這些高薪但備受矚目的研究員可能會要求減少教學負擔,換句話說這部份就得要聘用便宜的老師來補足。


「我們需要退一步檢視專職教學的教師,應該盡量避免臨時性、一學期一簽的職位,」潘說。學生所期望的是能夠有個願意奉獻的老師。「應該要有個穩定並有明確未來的職位。」德州大學奧斯汀分校所得到的結論是要將講師改名為教學型教授 (professor of instruction) 或實務教授 (professor of practice);而且這些職位會相對比較有保障,一開始是一年一簽的合約但之後會變成三年一簽。不過缺點是比起準終身職教授一開始就是80,000美元起跳,這個職位的起薪依然還是偏低,大約介於40,000美元到70,000美元之間。


聘用終身教授和約聘講師的理由是不一樣地,連帶的期望不一樣、評斷準則也不會一樣。加州州立大學長堤分校的比爾指出約聘講師通常是視當下需要而聘任的,他們不需要負責學生的研究計畫、不需要也不應該為系上的未來負責,就算系上做得不好他們也不需要負擔這個責任。比爾說:「他們在續約的時候就已經代表他們優秀的教學已經是有目共睹的。」這雖然解釋了講師與教授之間的薪資和工作環境差異,他繼續說道「但是這不是讓講師為工作不穩定而擔心受怕的理由。」


「很多地方都曾經有過短期且來來去去的講師,」威曼說「他們發現這不是個好的做法。」他繼續解釋道,現在這種新創的比較長期的講師職位看起來會比短期合約的有更多的優點;比起任用終身制花的錢還是比較少:不僅薪水較低,也不需要起始資金或成立實驗室。「這是雞生蛋或蛋生雞的問題,」他說「當系上覺得講師很重要,他們就會投資更多,當然也就會聘用到更好的人。」他說當作到最好的狀況時「這些系上的講師就會變成教學專家,他們可以創新教學方法,這是最好的狀況。」


不過對於很多的講師而言,這種改進還有很長一段路要走。加拿大大學教師協會約聘學術員工委員會 (committee for contract academic staff) 主任沙瑞卡·玻瑟 (Sarika Bose) 在英屬哥倫比亞大學 (University of British Columbia) 教授英國文學超過15年的時間,一直都是有限期的合約。他對自己的薪水描述是「大約比新進的小學老師還要少15,000加幣。」


「大學應該是創造希望的領頭羊,」玻瑟說「不過當我們自己本身就感受不到希望時如何給予學生希望?」

本文感謝Physics Today (American Institute of Physics) 同意物理雙月刊進行中文翻譯並授權刊登。原文刊登並收錄於Physics Today, Nomeber 2018 雜誌內(Physics Today 71, 11, 22 (2018); https://doi.org/10.1063/PT.3.4065"> https://doi.org/10.1063/PT.3.4065);原文作者:Toni Feder。中文編譯:朱家誼 博士,國立中興大學物理系 博士後。

Physics Bimonthly (The Physics Society of Taiwan) appreciates that Physics Today (American Institute of Physics) authorizes Physics Bimonthly to translate and reprint in Mandarin. The article is contributed by Toni Feder, and are published on https://doi.org/10.1063/PT.3.4065">https://doi.org/10.1063/PT.3.4065. The article in Mandarin is translated and edited by Dr. Chia-Yi Ju, working on Department of Physics, National Chung Hsing University.